沈念知这表情落在送苏祁安回来的小胡眼里就成了伤心欲绝。他侧身把自己在担架前的位置让出来。“嫂子,这就是嫂子吧?我们苏队长的妻子?”沈念知抬手擦了眼泪,转眸看向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少年。“对,我是。”“是这样的,我们部队在附近的县里出任务,结果苏队为了救人出了意外。县里的医院已经给苏队的伤口进行了包扎处理,人也没啥大事,就是看着有些恐怖。”小胡生怕把人给急坏,又紧接着说。“苏队本来也是有意想出完任务回趟家的,我强扭不过,就和部队联系让他们来这接人。”他扭头看向担架上的苏祁安。等队里的人来接苏队去军区也得需要两天的时间。“小胡……”悠悠转醒的苏祁安被赵翠兰的大嗓门给吵醒,看着围了自己一圈的人只觉得头晕目眩。还想和沈念知说什么的人,听到苏祁安叫自己连忙转过身去。“诶,苏队,我在呢。”“把我弄屋去,顺便让乡亲们都散了。”苏祁安的声音有些虚弱。耳边赵翠兰的嚎叫声着实震得他耳朵疼。他就眯一会儿的功夫,怎么就弄得他跟死了一样?其实这也不怪小胡,他本来打算把人给弄进屋里的,结果从堂屋里冲出来的人死活不让他进屋。他又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了起来,根本就动不了。而且那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,就开始对着担架上的苏队嚎她命苦,他连话都插不进去。等小胡和苏南洲一同把苏祁安挪到厢房里,已经月挂中天了。“行了,小胡,别忙活了。时间不早了,你就凑活着在西厢房里面休息一夜,明天你就回县里的招待所住。”“不行,苏队。”小胡一听立马不干了。“我回县里了,谁照顾你啊?你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,嫂子可扛不动你。”听到他这么说的沈念知摸了摸鼻子,小胡说的是实话。她现在瘦瘦巴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才八十斤,个子也才一米五几。整个人看起来是又瘦又小,营养不良。家里面来了人,又生出了苏祁安这个变故。赵翠兰在苏老头的催促下,不情不愿地给厢房端来了土豆炖鸡肉和杂面饼子。饭菜早就凉了,沈念知跟苏祁安又不熟悉,还不知道怎么缓解尴尬氛围。“我去把饭给你们热热。”说着她就端着东西往外走。去灶房必须得经过堂屋,她正巧听见主屋里面,苏老头和赵翠兰的低语吵架声。她放缓了脚步,支棱着耳朵听。“孩子他爹,这老大现在这样回来,该不会是部队里不要他了吧?我看了看老大的那个伤势,那衣服上糊得哪哪都是血,还是被担架抬回来的,该不会是这以后成残废了吧?”苏老头低咳了几声,听着赵翠兰的话沉默地“吧嗒吧嗒”抽着旱烟,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。“现在老二也不读书了,本来想着给老大去封信让他托托关系,多照拂照拂他弟弟。”“结果,咳咳……”苏老头咳完又继续说道。“结果老大现在出任务受伤成了这样,也不知道后面还能不能继续回部队。”赵翠兰听到这,“他……”那因为激动拔高了的声音又猛然低了下去。“苏祁安要是不回部队,那往后的家用谁来出,是不是也得给咱们把之前邮寄回来的家用也得要回去一部分?”赵翠兰有些肉痛地捂住心口。进了她口袋的钱,可没有再出去的道理。沈念知听着他们的讨论,不免有些心寒。自苏祁安回来到现在为止,苏家二老一句关心的话没说过。赵翠兰刚开始只是一劲的嚎,后面见小胡要走,又拦住人家蛮不讲理地说赔偿的事情。苏老头到现在也是没去问一句苏祁安的伤势怎么样。现在俩人倒是想去今后的家用怎么办了?如果家里没有苏祁安每月从部队寄回来的家用,是万万不可能过得这么滋润的。苏家老二有十八岁了,还不下地挣工分,而是在县里念书。像苏南洲这么大的,小河村里面他可是独一个。更别提,苏祁安还寄回来的什么劳保鞋,的确良和麦乳精之类的好东西了。全部都让赵翠兰给她的心肝宝贝二儿子了。想到这里,沈念知无声地翻了个白眼。这两个儿子,可真是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;一个云里,一个泥里的。要不是苏祁安在外面拼了命的挣,哪有苏南洲享的安稳日子。沈念知嫌屋里的老俩说话糟心,惹她生气,干脆钻进灶房热饭去了。没想到热完饭出来在经过堂屋窗户底下的时候,却意外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。经过赵翠兰和苏老头的讨论,两人为了以后考虑,还是决定按照赵翠兰说的——分家。把苏祁安一家分出去住,这些年他从部队邮寄回家的钱,就算是他给家里老人的养老钱了。以后他们怎么样,也就麻烦不到苏祁安了。再或者,以后苏祁安怎么样,他们也不会再管。事情商量好了,苏老头拍板钉钉。他在桌子上磕了磕旱烟枪。“后头我爹生前留的两间草房,就给了老大他们吧!总不能让他们分家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。”赵翠兰听了却急了。“老苏,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?把后面的院子卖给村支书,给咱南洲娶县里媳妇儿用的吗?”她都和人家商量好了,而且南洲这次找的对象可是县里科长家的小姐,那家庭可是顶好了。还是她儿子有出息!“行了,就这么定了。”苏老头将新的旱烟点燃,“吧嗒”抽了一口,吐出烟圈。“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老苏家偏心小儿子,不给刚刚受伤残疾的大儿子活路呢!”“可是,苏祁安他一个捡来的……”赵翠兰话还没说完,就被苏老头厉声打断。“闭嘴!”赵翠兰被苏老头狠厉的表情,给吓得噤了声。而后又不情不愿地去炕箱里头翻后院那两间草房的地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