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川赶紧拦住钉棺的人,“等等,家属来了,上完香再钉!”几人顿住动作。乔若星抬起头。顾景琰紧绷着脸,穿着一身西装,疾步走进灵堂。四目相对,乔若星的眼神无悲无喜,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。顾景琰心里无端恐慌起来。沈青川赶紧冲上前,将手里的黑袖纱给戴到顾景琰的右臂上。老太太见他还在发怔,开口提醒,“景琰,送你岳母最后一程。”钟美兰上前递给顾景琰一枝白花,低声道,“好好鞠几躬。”顾景琰定了定神,拿着花走到了棺材前,深深鞠了三躬,然后将花放进了棺材里。老太太见此,皱起眉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顾景琰行完礼,抬头想跟乔若星说些什么,她却别开脸,对工作人员道,“钉棺吧。”顾景琰抿起唇。偌大的殡仪馆,只听到钉子被敲进木板的声音,随着最后一锤砸落,贺雨柔彻底与这个世界诀别。火化时间比较长,沈青川提前在这附近订了餐厅,大家中午过去稍微垫垫肚子。本来是可以订更好一点的餐厅,但是这个葬礼安排的太急了,很多东西都来不及,只能说尽可能在短时间做到最好。前来吊唁的人多数已散去,老太太就站不得,跟乔若星说了几句话,便回了车上,临走前给大孙子使了个眼色。顾景琰走到了乔若星跟前,喉结滑动了一下,半天才说了一句,“飞机晚点了。”乔若星没说话,扭头对唐笑笑道,“笑笑,去洗手间吗?”唐笑笑刚想说不去,抬头一看两人的表情,立马改口道,“好啊。”沈青川皱眉,“好什么好?你不是刚去了?尿频?”这女土匪,有没有点眼力见,没看见人家两口子闹别扭呢,还去添乱!唐笑笑嘴角抽了抽,瞪他一眼,“你才尿不尽呢!”说着就拉着乔若星走了。沈青川……他看着顾景琰一副傻不愣登的模样,上前想宽慰两句,但实在是忍不住吐槽起来。“你那嘴平时不是挺厉害的?刚刚说的都是什么破话?什么叫飞机晚点了?你丈母娘的葬礼,就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回来!你应该让你老婆知道你也一样担心和着急,而不是说这些破话来搪塞她!”“她妈刚走,她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,你不说把她抱在怀里安慰,起码也得让她知道你的态度?她亲妈呀,你是她亲老公,这种场合你是要披麻戴孝下跪的,你就给人鞠了三躬,这像话吗?”顾景琰怔了怔,“得下跪吗?”沈青川都快气死了,“你是女婿啊,重孝啊!乔若星昨晚在这里跪了一晚上!你家里都没人跟你讲吗?”顾景琰沉默下来。顾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办过葬礼,他并不清楚葬礼的所有流程,也不知道自己作为女婿,在这种场合具体该怎么做。钟美兰说鞠躬,他便以为鞠躬就可以。她作为长辈,怎么能不知道这种场合自己该行什么样的礼?顾景琰皱起眉,过了一会儿问道,“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?”“有啊,前几天有一伙人去你丈母娘的病房闹,把人家氧气管拔了,说是要什么账,嫂子给我打电话,我就和明轩一块儿过去了。也幸好我们当时过去了,那几个狗东西对嫂子动起了手,要不是在医院,我非卸他一双胳膊腿儿。”沈青川顿了顿,“你丈母娘没准就是因为被拔了氧气管,给折腾到了,这才没了。”顾景琰脸色难看了几分,“知道什么人吗?”“不知道,不过明轩说他们不是求财的,因为这几个怂货听到我们说报警,立马就跑了,医院监控估计拍到了人脸,到时候去查一下就知道是谁在搞鬼了。”沈青川顿了顿,“我还想问你呢,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,电话也打不通,你在干嘛呀?林书呢?没跟你一块儿回来?”“帮朋友办些事。”顾景琰淡淡道。“帮什么朋友啊,搞得这么见不得人?”顾景琰道,“朋友身份特殊。”沈青川一听,便不再多问了。身份特殊,要么是边境的朋友,要么就是上头的朋友,这种事情,自然是少打听为妙。“什么朋友特殊?”莫明轩的声音从一旁传来,温声道,“你还有什么朋友是什么不认识的?”顾景琰抿起唇,没说话。沈青川调侃道,“你这么多年没回来,我们交个新朋友不也挺正常,还吃起醋来了?”莫明轩莞尔,扭头对顾景琰道,“若星这几天状态很不好,贺阿姨去世那晚,她还昏倒了,你这些天多上心一些。”顾景琰攥紧了手,胸口一阵钝痛。下午一点,火化完毕。一点半开始出殡。乔若星抱起钟美兰的骨灰盒。有了之前沈青川的耳提面命,顾景琰这次终于长了脑子。他上前主动接过乔若星手里的骨灰盒,低声道,“我来吧。”乔若星没有跟他抢,便接过旁人递过来的贺雨柔的遗照捧在了手里。两人乘坐一辆车,一路上乔若星一直很安静。顾景琰想说些什么,但是话到嘴边,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乔若星似乎并不想跟他说话。他倒是希望她可以闹一闹。太安静了,她不止不怎么说话,甚至眼圈都没红一下。这种拼命压抑的情绪,让顾景琰也跟着难受起来。终于,车子到了墓园。老太太没有下车,她刚刚在殡仪馆站了许久,这会儿腿疼的厉害,不过不忘交代秦叔,让他在现场多提醒着顾景琰。孩子们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,什么都不熟练,不要因此失了礼数。下葬进行得非常顺利,唯一不好的,就是乔旭升在旁边的哀嚎声。虚伪又恶心。等到最后最后一捧土盖上,乔若星便从地上站了起来。她扭头看向顾景琰,表情清清冷冷。微风吹过,他听见乔若星的声音合着风送入耳中,她说,“顾景琰,我们离婚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