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周帝国,元丰十八年,衡州府衡山县衙后院内。一个身穿着青袍溪鸠官服的瘦高青年,揉着后脑勺的疙瘩,一脸恼火地嘟囔着,从大木床上爬了起来。“我靠,怎么来到了这鬼地方,前面有春秋战国,有隋唐,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大周朝?”杨得坤继续揉捏着,刚才苏醒时,被突然冒出来的记忆,搅得头都要裂开的脑袋,缓缓地在桌子边坐了下来。经过一番总结后,他确定自己的确是穿越了。穿越到了唐朝之后,在女皇武则天之后,历史莫名转向,直接从李唐朝,过渡到大周朝的平衡世界里。因为,这个大周朝的皇帝姓武。而且已经先后经历九任皇帝,此刻细算是大周朝139年,大概相当于唐朝的末期,即将进入五代十国的混乱前期。而现在的自己,已经不是那个在边疆上,与阿三对抗作战四年多的边疆战士。而是大周朝的一个小小七品县令。一个才刚刚上任不到一周,被人灌醉了酒之后,又被人从身后抽了一棒子,灵魂已经死去的可怜县令。想到这,杨得坤狠狠地啐了一口:“我靠,两个倒霉蛋,都是被人用棒子击中的后脑勺,连名字都是一样的,看来,这就是缘分呀!”不过,他也没什么难过的。自己在千年后的世界,是孤儿一个,自小在孤儿园里长大,来无身影,去无牵挂。死就死了吧,就当国家将自己抚养大,然后,以肉身回馈了,那片冰冷麻木又热气腾腾的土地。而这个世界的杨得坤,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。楚州杨氏,源远流长,历经春秋战国隋唐和武周朝,虽然不是最顶级家族的存在。但数百年来,一直处在各帝国统治阶级的中上层。比如,现在的楚州杨氏当家人,杨得坤的爷爷杨忠全,就是大周朝的从二品刑部侍郎。此官位不高也不低,恰如楚州杨氏,在大周朝中的实际地位。而杨得坤的父亲杨义山,是阿爷的嫡三子,目前四十还差一岁,在上等府苏州府任正四品的知府,自杨得坤出生后不久,就一直游走在各州府为官,难得归家。原身杨得坤今年十九岁,多年刻苦攻读,在今年以甲榜进士第十的优异成绩,被下放到衡山县当七品的县令。大周朝开国之初共有十二道,下辖112州府,再细分成1200来个县衙。这1200来个县衙,根据人口面积和税收,分成上,中,下三等。而衡山县在这1200来个县衙中,处于下中的样子,属于下等县衙。其实,以杨得坤的成绩和背景,本来是可以谋得更好的位置。但可惜,他不是杨家的重点培养对象。因为,他娘亲是从小侍候父亲身边的贴身丫鬟,身为庶子的他,如果不是自身努力,为自己博得了一个甲榜前十的进士功名。这一辈子,只怕是杨家的管家之流。一生没有大富大贵,吃穿不愁,但得看嫡子们的脸色行事。他正是因为,从小看到娘亲被正房和二娘三娘她们欺负,才立志要出人头地,要为自己娘亲赚一个诰命,以摆脱娘亲和自己,在杨家被鄙视的命运。才十几年来,咬牙苦读,毛笔都写废了好几筐,手指间的笔茧,都可以练拳了。只是,如此一来,他经年累月苦读,两耳不闻窗外事,加之环境的影响,性格有点偏激,不太明白世理。这让一生极少见到,一直在京城为官的祖父,在他考中甲榜之后,亲自接见他长谈后,发出了一声长叹:“空有其表,徒有其才,不知为人,难得长远!”然后,在杨得坤通过朝廷的培训后,下放地方为官时,没有太多的用力支持,只给他派来一个亲近的师爷辅助他。这使得,一直渴望得到家族认同的杨得坤,急于表现,不管师爷黄玉山的劝阻,才一上任,就因为税收的事,与本地的地头蛇王家,发生了不小的矛盾。然后,被人暗算,一命呜呼。理清楚这一切头绪之后,杨得坤欣慰的笑了笑:“哈哈,这穿越还不错,虽然不是龙子龙孙,不是将军大少,但比起那些穿越成穷光蛋,还欠着一屁股债的苦哈哈们好多了!”穿越之前,当兵五六年,已经二十四五的杨得志,在空闲之余,自然看过几本各类型的网络小说。对于,能当上一个千年之后的县委书记,还是非常开心的。再说,这个世界多少有着或疏或近的亲人,更有一个视自己为命根子,却连母亲都没有叫过的娘亲。对于,自小就无父无母无亲人的孤儿杨得坤来说,也是件非常开心的事。那么,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,抓紧衡山县的大权,将敌对势力要么捏紧在手心里,要么杀尽,杀服!然后,再将受苦一生的娘亲,接到自己身边,以报养育之恩。至于父亲及家族-----想起父亲那张难得一见,一直冷冰冰的老脸,和家族中的那些冷嘲热讽,杨得坤摇了摇头:“唉,将来再说吧,反正自己已经长大,顺其自然-----”就在这时,一阵急冲冲的跑步声,由远而近。“砰!”的一声撞开了房门,一个十几岁的少年,机灵的背着一个药箱,撞了进来。“黄大夫,你快看看我家少爷,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-----”只是,他的话还没说完。突然,惊叫了起来:“少爷!你没事了?你好了吗?”杨坤像是见了鬼一般,指着稳稳坐在木桌边,额头上长着一个青包,微笑着望着自己的杨得坤喊道。然后,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。因为,他片刻前去叫大夫的时候,明明看到原本静静平躺没什么声息的少爷,突然在床上疯狂的蠕动起来,满口的胡话:“杀!杀死这些臭阿三!”“好了呀,就是脑袋还有点疼,休息会就没事了。”说完,杨得坤习惯性的瞪了一眼,自小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家生子杨坤:“怎么了,少爷我好了,你还不高兴吗?还不快去给少爷我准备沐浴,都几天没洗澡了,一身酸臭。”喝斥完后,杨得坤跟着补了一句:“安排好了,帮我去叫一下师爷,说我有事和他商量。”这下,杨坤可算是回了魂。少爷这熟悉的腔调,就像牧羊女的皮鞭,轻轻柔柔的打在身上,舒爽得不得了。不由,兴奋的应了一声。然后,一声怪叫,跳出了卧室,冲出死气沉沉的县衙后院吼道:“打水!给我家少爷打水洗澡,县太爷好了!你们都给我杨坤老实点!”吼完后,“通通通”的向外冲出,嘴里尖叫着:“师爷!黄师爷!少爷醒了,没事了,有事找你呢!”听着外面杨坤那鬼喊鬼叫的声音,杨得坤心里暖暖的,朝一脸古怪站立在一边的大夫,面无表情的扬了扬手:“黄大夫吧,你别站着了,先帮本官看看吧。”黄奇石先是看了看杨得坤的色气,然后,小心翼翼的撩开杨得坤后脑上的头发,见到一个大得突出来足足有二三厘米高,拳头那么大,还带着一丝丝血迹的包,藏在幽黑幽黑的头发中。不由,暗吸了一口凉气。心里暗叫:这小子命真大,这样都没事,反而好像更精神些了。他作为在衡山县里行医数十年的大夫,又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大夫,隐约的知道,大前天的那场冲突。本以为,新来的县令不死亦残。没想,他竟然无药自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