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豆芽仔一路小跑,最终跑到了东山南边儿一处土窑洞里。 这窑洞没门,没人住了,头顶20米的地方就是明长城,离镇北关不远。 豆芽仔小心朝外张望。 东山的深夜漆黑如墨,起一般寂静。 "峰子,那人就是上回你说的谢疯子长春会的" 我点点头说:"是啊,所以我才害怕,你忘了老葛怎么死的了" 豆芽仔望着黑夜,忧心道:"那我小王姐呢,我小王姐会不会出事" "不知道,咱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,你小王姐吉人自有天相,希望不会出事吧。" 我也只能在心里替小鸡脚婆祈祷。 那么后来榆刚保卫科有没有抓住谢起榕呢 没有。 . 不但没有,还伤了四五个人,也是谢起榕没用拨浪鼓,等东山派出所找到这里,谢起榕直接从土坡上跳下去,跑没影了。 也就是那时候,榆林东山附近就多了条传说,说有一户老太太的尸体因为偷埋晚上诈尸了,老太太举着胳膊蹦着走,见人就咬,弄伤了许多人。 05年进入网络时代,一位榆林本地的年轻人在天涯注册了个账号,网名榆城老羊,他说自己是此事的亲历者之一,并且在莲蓬鬼话区写了个帖子《榆城老太诈尸事件亲历者揭秘》,帖子一出,瞬间被点击量置顶,一群吃瓜网友们化身键盘侠,纷纷出谋划策,这波顶贴热度持续了近一礼拜,只不过被后来天涯左央的直播见鬼帖子压了下去。 我和豆芽仔躲到早上才敢出去,开始是步行,后来碰到了一辆往饭馆送豆酱的三蹦子,我们和人交谈,最后坐着三蹦子回到了桃源小区。 "快,冻死哥了,小米让个地儿,让哥暖暖手,"豆芽仔进屋后一屁股把小米挤开,自己把手贴到了暖气片上,一脸舒服样。 干了票大的,把头这两天心情不错,我去找他时他正听着收音机里叶丽仪唱的上海滩。 "谢起榕云峰你确定谢起榕在榆林"把头关了收音机,刚才听歌时的轻松不见了,一脸凝重。 "这个人很难办" 我说:"都这样了,长春会还不管" "嗯" "管是肯定要管的,"把头皱眉道:"谢起榕没疯时,和80年代长春会大会长是磕头兄弟,二人是过命交情,只要郑会长还在世,会里估计不会下死手,只能想办法活着把他捉回佳木斯。" "云峰你交代好大伙,绝不要主动接近此人,谢起榕已经影响了当地稳定,交给长春会去找人对付吧。" 和把头正说着话,这时我手机响了,来电显示是个陌生手机号。 "喂,哪位" "是我啊。"很快,电话里传来一声女声。 看把头在喝茶,我小步跑出去说:"你人有事没有是不是昨晚后悔没听我的" 小鸡脚婆低落的声音传来。 "保卫科伤了好几个人,有个人伤到了脊椎可能要坐轮椅了,铁厂要赔家属一大笔钱,科长也被骂了,我被开除了。" "嗯,开除了好,你那活儿"我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,刚想改口就被打断。 "喂,项云峰你认不认识点朋友,给我介绍个工作,越快上班越好,工资低点都可以。" "怎么,你要借钱没钱了" "我才不借你钱呢,"小鸡脚婆急声道:"我就是不想闲下来,我的存款都投资了,暂时性资金短缺而已。" 听他还嘴硬,我一阵纳闷,心想:"你有什么投资,你皮夹子里面都没有一张一百的,还嘴硬是不。" 我转念一想,开口说:"你豆哥知道不你豆哥家里是做生意的,他卡里存着上百万,你去找他借点花花吧,我没有。" "豆哥"小鸡脚婆缓了缓问我:"就那个色眯米的毛刺头小子他那么有钱真的假的" "我骗你这个干什么,你不信找他问问,等下我把手机号发给你。" 十分钟后。 豆芽仔火急火燎跑过来,红着脸指着我大声说:"峰子!你跟小王姐说了什么!" "我家哪是做生意的!我没有钱!饭都要吃不起了!十块八块的我都困难!你可不要乱说!" 我笑了笑没说话。 和豆芽仔认识这么久了,他就没请我吃过一顿饭,只要去外面吃饭,要不我买单要不小萱买单,他唯一花的大钱,就是那次给自己买了两瓶枸杞王酒,我不知道他到底存了多少钱,反正我知道一点,我们几个人里数他最有钱。 这天晚上小鸡脚婆约我去她住的地方见面,正好我也有点事儿想问她,便去了。 我们住在4号楼,桃源小区的房东一家就住在五号楼,我跟房东买了他家的摩托车,花了不到一千块钱,是一辆蓝色的二手铃木王,我想着平常买菜买肉来回骑。 地点在一家面馆。 见到人时她已经脱掉了保安服,换了一身便装,穿着棉拖鞋牛仔裤,我们点了吃的,点了个土豆丝油炸花生米,喝了两三瓶啤酒后她有些上脸,忽然低着头抹了抹眼泪。 我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,笑道:"怎么了,不就是丢了个保安的工作吗,就你这样怎么在道上混,工作在找就是了。" 小面馆晚上就我们这一桌,小鸡脚婆或许是压抑的太久了,想找个人倾诉说话,她抹了抹眼,说了她当下的困境。 这世道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别看她一口一个道上,实际上她就是个普通女孩,和我们这些真正的犯罪分子是两个世界的人。 事情是这样的。 她妈不是老鸡脚婆吗,三个月前住院了,在医院检查出来了皮肤癌,还是转移的晚期,基本上治不好了,为了治病补上欠医院的医药费,她把活禽市场的摊子卖给了别人,随后就去了榆刚保卫科当保安。 "你妈现在怎么样"我推过去餐巾纸问。 "就那样,在家拖着,医院说在花钱治意义不大,运气好的话还能活七八个月,治不好了,我姑姑在家伺候。" "哎" 我叹了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她妈不是什么好人,老是骗人,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不知道是不是报应。 "不吃了,吃饱了。" 她放下筷子喊道:"老板结账。" 老板擦着手从厨房出来,"26块钱。" "先给我记着,月底了一块给。" "又赊啊,你上月的还没给我结呢。" 我掏出钱包准备给钱,小鸡脚婆见状不让我给。 "你怕什么,我还能跑了不成,给我记着,过两天发了工资就给你,走了啊,明晚我来吃炒饼。" 我骑摩托车把她送回住的地方,她住在老机修厂,那里没有路灯,全都是很矮的红砖房,十多平米,租金一个月60块钱。 下坡时不知道是有意无意,她老往我身上蹭。 机修厂看门老头九点多就熄灯睡觉了。 "前面小广场左拐,挨着枣树那间屋就是。" 到了地方,我灭了火。 我看了看四周说:"你这没灯啊,这么黑。" 她从兜里掏出来钥匙,说这儿不住什么人了,都搬走了不在家,自然没人开灯。 "吱呀一声"她开了门。 "刚才吃的菜有点儿咸,你进来喝口水吧。" 我拧着钥匙道:"不咸啊,还行,不喝水了。" "你刚才是不是没吃饱,我屋里有方便面,我们煮两包。" 我一脚踹着摩托车,掉转了车头。 "我不饿,晚上吃方便面不好,你自己吃吧。" "拜拜,走了啊。"我骑车掉头离开了。 快拐弯时我回头看了一眼。 夜幕下的机修厂。 小鸡脚婆靠在门上,一直看我。